仇良的大拇指抹上他的嘴,“这次是胳膊,下次就是这里面。”说完他瞥了眼刘全洲,偏头,后者会意,接过借款协议塞进怀里,拉着魏烈就走了。
——三个人里仇良十九,刘全洲二十三,魏烈二十一,后者是新进来的,没规矩,自来熟。仇良不放心他——刘全洲最好也别插手,毕竟知道他正干的事的人越少越好。
这天仇良十九岁整,也是他给祖姓兄弟卖命的第三年整。
仇良无父无母,小时候有个爱酗酒打人的舅舅和爱使唤人的舅母。十二岁时他拿一把菜刀砍中男人的肋骨,劲太小了,没砍出人命,于是他再下刀时,使了吃奶的劲砍向女人的肚子——大的能活,小的估计就没了。他顶着一脑袋碎玻璃渣在桥洞底下呆了一晚,被流浪汉喂了半块馒头,对方听完他的事迹以后笑骂了句坏种。后来他被小学语文老师带回家,一住三年。他管她叫王老师。
王老师教他好,教他读书,也给他起了仇良这个名。不过王老师到底是个单身女人,到了要嫁人的时候倒是没赶他走,事实上王老师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跑了。
仇良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街上混,摆过地摊,卖点小孩玩具、小鸡崽子、小老鼠之类的玩意,被人抢就打回去,次数多了难免被人找上——好消息是,十二岁时他被一个啤酒瓶砸出了家门,三年之后长进了些,用两个啤酒瓶砸出了小仇哥的名声。坏消息是他胳膊、肋骨、脚指头,三处骨折,十五道伤口。然后他就被严胖子,小祖哥的手下,喊进一家地下赌场卖命。
仇良话不多,脑子聪明,不怕痛,从人牙缝里逼出来了辆摩托车给严胖子,又替小祖哥追回了个叛徒,三天三夜,从旧城区到高速路。最后摩托车耗干了油,他是用腿从海边走回来的,把叛徒卷走的钱分毫不差压到祖传民的手中,眼一黑就倒了,他故意的。祖传民喜欢忠诚而傻的狗,他不能太聪明。祖传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生日礼物。今天你生日?他心想屁,却点了头。
仇良听过祖传民给女朋友盘了家蛋糕店,说想做点正经营生。他这么说时其实没想过为什么,下意识猜祖传民大概挺喜欢他女朋友,人在跟喜欢的东西相关的事上,总是更容易心软的——后来仇良才知道自己做了个多么正确的决定。祖传民手上只有两条能给他干的挣钱营生,一条卖“药”,一条卖“蛋糕”,前者自然赚得多,不过也容易没命,后者白天赚得少,不过晚上赚得还行。于是一晃又是一个三年过去,“小仇哥”混成了“仇哥”,有了自己的住处和小弟,挤掉了严胖子,接手赌场的营生。
这几年仇良名义上效忠祖姓兄弟,祖姓兄弟的老大叫祖传新,老二叫祖传民——但兄弟俩并非总是一条心。祖老大最近看上了家隔壁市的夜总会,想用它撬隔壁市的地盘,为此几乎动用所有现金流,老二祖传民手上吃紧,颇有不满,对底下人也催得紧了些,以至于连仇良都派下去讨债了。仇良对此没什么意见。他赌场里的“账面亏损”太严重,三十万的“死账、坏账”让小祖哥把他教训了一顿,叫他干什么他都得答应。他则打着自己的算盘——把这三十万以小祖哥的名义借给了刚才那个刘海峰,等到放满二十八万时,就是他盘下刘海峰的饭店的时候。至于祖姓兄弟,他做那坏账前留了一手,套了两个祖传新的人进来,又把刚才让刘全洲带走的借款协议署了祖传民的名——刘全洲是祖传新的人。
仇良点上第三根烟,现在他要做的事只剩下等,等散播出去的祖姓兄弟现金紧张的消息被老客户听到、来找他打听,等祖传新给他打电话,他再装傻说刘全洲把协议拿走了,再等祖姓兄弟狗咬狗,看祖传新下一步要使唤他做什么。
至于他的生日到底该是哪一天呢?他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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