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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楚念试图在酒精的作用下思考自己是否对当初的回答有一丝悔意,但是很快打消了这念头。

        比起感受他更擅长分析,分析得出的结论很简单,隋唐只是个缺乏快乐的人,而一无所有是他的问题。他有很多实际到可以闻见混凝土和汽车尾气气息的考虑——例如他这行就是成日加班的命,例如他约会时也不想迟到的,但是组里事情太多,他没有办法,只能迟到,例如他马上要入职一个新的公司,他有自己对发展的预期,或许有天他可以真的建一座自己设计的房子,而在达到预期前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负担一段认真的、循序渐进的关系——朋友或者更多,他都付不起。

        关注没有成本,如果可以他愿意继续如此关注,就像关注窗前的南天竹生出新叶、雨后秋夜里的行人匆匆、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有支付隋唐想要的东西的能力。

        辞职后第二周,陈楚念从波江手里买来了那辆二手摩托车。波江问你是打算要丢掉或者珍惜什么了吗,陈楚念说我在尽兴。

        波江哈哈大笑,送给他一瓶威士忌,陈楚念依旧没有开瓶,高高束之于厨房柜里。然后他孤身上路——从南往北,从东到西,三十来天,十几个省,雪山、草原、雨林、山谷、河流,大雪膝盖深,熄火打不着,把狼认成狗,连续的沉默,日晒雨淋。

        陈楚念中途分别跟一个人、两个人、四个人同行过一段距离,高速禁行就换小路,实在不行就被拖车。为此他提前找杜一借了驾照,没曾想并未遇到太多令人头痛的接连违章问题,他是个勤恳查路况、从不飙车、从不制造噪音的好司机。他还去看了给波江的毒草汤灵感的雪山,意外地承认她的创作其实遵循现实主义。雪山后有一片湖,雨后的湖水真的蓝得发紫,一旁旅行团的人在讨论矿物质、光的折射、藻荇交横……各式各样的胡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忘记了掏出手机,只是盯着湖水,像个傻子。这种消遣他失去已久——安静的、什么也不做的、消磨的东西。

        太阳落山时陈楚念回神,只觉双颊一片刺痛。他晒伤了,可他意犹未尽——水波看不尽,霞光看不尽,湖畔的野花看不尽。他想他可以在这里坐到天黑,甚至天明,如果烈风和低温没能把他杀死在这里。某种微小的感受犹如蚯蚓,缓缓在他干涸已久的胸口徘徊起来。后来在接过隔壁间一位同时旅人的阿姨的晒伤膏时,他分辨出这种由于什么也不做而让人什么都想去做的感受该被称作快乐,一种本不该是奢侈品的奢侈品。

        ——隋唐和快乐。奢侈品。

        回程途中同行的人各自离散,不久后又只剩下陈楚念自己。他拯救了一只濒临死亡的土拨鼠,还把它的感谢之词录了音。照镜子时他发觉自己头发长了、瘦了一圈,也黑了两个度,不能算是皮相最宜人的时候,可他还是选了一个艳阳高照的雨后晴天拨通了隋唐的电话。他想象着对方客气而疏离的敷衍,最差不过如此,这次他付得起。

        出乎意料地,隋唐在他等了两声后就接起电话,听起来甚至有些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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