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里浸入一种深切的、源自骨髓的寒意。“你大概无法想象,他第一次见我时,面上带着那样云淡风轻的笑意,脚下却毫不留情地踩断了另一个不驯之人的腿骨。‘咔嚓’一声,那么清脆……他的眼睛里,没有怒,也没有喜,只有一种……对生命的彻底漠视,比纯粹的残忍更让人害怕。”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胃里袭来,让他的话语有了片刻的中断,他缓了口气,才继续道,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荒谬的怅惘:“可如今回想,我以前拼了命想逃离的人,竟成了我如今……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若能一直待在魅主人身边,或许……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强颜欢笑,做一个任人轻贱的……卖笑妓子。”
乐川听着,默默攥紧了他的衣袖。夜风从廊外吹入,带着雨后的湿冷,他轻声回应,话语里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好歹。照你这么说,那我们最早……清清白白,拥有自由身的时候,岂不才是我们最该向往,却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咳咳……”梓景忍不住咳了几声,喉咙里翻涌的腥甜被强行咽了回去,只留下铁锈般的余味在口腔中弥漫,“你先过去吧,我……需要去趟洗手间。”
“一起吧,”乐川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压得低低的,目光快速扫过空旷的走廊,“我这会儿独自过去算怎么回事?待会儿上面问起来,我该怎么回话?”
梓景没再坚持,转身进了洗手间。刚扶住冰凉的白瓷洗手台,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便猛地窜了上来。他剧烈地弓下身,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酸臭的呕吐物溅在白色陶瓷上,其中夹杂的鲜红血点,像雪地里的落梅,刺得他眼角一跳。他盯着那些不祥的猩红看了片刻,才拧开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将证据冲得干干净净。刺骨的水拍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却压不住脏腑深处一阵阵抽搐的钝痛。
“走吧。”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声音嘶哑,对门口等候的乐川说道。
惩戒室深藏在走廊尽头,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滞涩的呻吟。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孤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大部分空间留给扭曲的阴影。空气里混杂着灰尘、旧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味与消毒水气味。墙壁是暗沉的灰色,上面挂着、墙角倚靠着各式各样形态狰狞的刑具——乌黑油亮的皮鞭、带着倒刺的金属棍、以及一些结构怪异、叫不出名字的铁器,它们沉默地陈列着,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薛影就坐在房间中央唯一的光晕下,身体慵懒地陷在宽大的扶手椅中,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素白温润的瓷盏。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部分轮廓,却让那双低垂的眼眸更显深邃难测。门开的动静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甚至没有抬眼,直到梓景和乐川在他桌前数步之外停下,垂首而立,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老旧座钟单调的“滴答”声。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眼皮。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乐川不安的脸,最终定格在梓景苍白汗湿的脸上、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强忍不适而略显僵硬的站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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