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颜渊身子烫得厉害,耳边模模糊糊的,只听见了帝清洲的暴怒声,像是在斥责什么人一般,随后便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宫人的哭喊,有瓦器的碎裂,有求饶声,有尖叫声,有咒骂声,可他却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心里像是有个人在若隐若现地说着什么,很吵,但声音很小,明明那声音一直都不间断,可每当他侧耳细听时,那声音便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隐约听出来,那是亡魂的泣诉,尖细又锐利,像刀子一样刨开他的心,他听见那声音在哀嚎,在嘶声裂肺地哭喊,在求饶,像厉鬼,可他却清楚的明白,那声音,是他死去的族人们在不断提醒着,他的生是多么卑劣苟且,连院子角落里的狗都不如,狼狈不堪又受尽屈辱。
再次睁眼的时候,傅颜渊是活活疼醒的,帝清洲拧着他的皮肉,在他惨白的皮肤上拧出一道道血痕。
傅颜渊皱着眉抓着自己单薄的秋衣醒来,只见帝清洲手里拿着药碗,满脸不耐烦道:“娇生惯养。”
傅颜渊一怔,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伸手打算接过药碗,帝清洲瞬间便将碗扔在了他身上,又捡起他身上的药碗径直扔在了角落,苦涩的中草药顺着他黑长的头发一滴滴落下,滴在他怀里,他手足无措,想接过药碗的手还在空中停顿着,显得尴尬又可笑,帝清洲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药汤,头也不回地说:“你就是这般养惯了,才如此不知好歹。”说罢,便带着一群太医离开了寝殿,独留下傅颜渊一个人怔在原地,垂眼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门外的太医像是早有打算,见帝清洲离开了,便端着一碗熬好的新药进来,跪在地上端到傅颜渊面前,看见傅颜渊被欺辱成这样,那太医强硬着解释道:“傅…妃…娘娘,您有所不知,皇上这般急性子的人,为了等您醒来给您喂药,一整夜都未合眼,您瞧,现在都已经是五更天了。”
傅颜渊呆滞地接过药,“哦”了一声,他手里拿着药匙慢慢地舀了一勺苦药,刚送到嘴边,忽然心脏一阵抽痛,手里的药碗啪嗒一声再次打翻在他的身上。
“娘娘,您…别着急,臣再去熬一碗。”太医急忙起身,从傅颜渊身上拿走药碗和药匙便退了出去。
傅颜渊呆坐在床上低落地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难以绷住,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昏暗的灯光中,他就像是残风烛影,即将要油尽灯枯,万念俱灰,崩溃到了极致,窝成一团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傅颜渊才默默地擦干了泪,他缓缓下床更完衣梳完发,仿佛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静静地在旧殿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儿,随后出门朝长春宫的方向走去,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远处波光粼粼的深湖,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走向了更远处高大的宫殿。
傅颜渊到长春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腰腿受了伤,走得极慢,几乎是走一步就要扶着墙歇一会儿,等他站在长春宫里时,好些人都已经在座位上等着看他的笑话了,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无地自容,凌乱不整的头发,被药染脏的白衣,还有他红肿的眼睛,一切都那么肮脏不堪,让他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些柳绿花红的女人们。
元春玉坐在正对着傅颜渊的椅子上,捏紧了拳,又松开,将一块帕子都揉得不成样子,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像是在做什么挣扎似的。
片刻后,终于,她搭着方枕,抬眼看着傅颜渊,唇齿轻启道:“傅贵妃近日目中无人,犯上作乱,在宫中恣意妄为,俨然不把本宫和皇上放在眼里,今日,本宫就替皇上好好教训教训你,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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