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太想提起我姥姥的事。和李维一最亲密那些年也没想过要对他诉苦。严慈啊严慈,一个大男人,说什么苦,好像谁的人生不苦闷一样。
如今我偶尔想起,童年那些来打骂恶言,那些一人一猫被赶出家门躲在房檐下等雨水停下天空放晴的时光,恍恍惚惚都像隔世,好像隔着毛玻璃看老电影,怎么都不真切。我妈念大学的时候不学好,和一个唱摇滚的搞到一起,大学没念完,大着肚子被表舅接回了家,生我的时候又大出血,我在人间见到的第一个活人是我母亲,见到的第一个死人也是我母亲。我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是为我母亲嚎丧。姥姥从来都不待见我,骂我是讨债鬼,生下来就是克人的。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来无由无归处*。我想我这一世应该提前给自己订块墓碑,这就是我的墓志铭。
我沉浸在了回忆里,直到路威将我拉回现实。
“小帅哥,抽烟吗?”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却是是十七岁的李维一和路威,而并非一场如梦似幻的死前走马灯。
“不抽。”这话也不算说谎,自从和李维一分手,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吸烟了。
和李维一分手那天,我一个人在酒店里抽光了两包烟,他打开房门的时候,直皱眉,把空调和窗子统统打开,一脸嫌恶地说,你快要触发烟雾报警器了。我没脸没皮地攀住他的肩膀,我说那我们在大雨里做爱。
“神经病。”他推开我,独自去洗澡。在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整个人湿淋淋地走出来,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进了浴室里。他把花洒整个浇在我身上,热的雨不断落下,我人在陆地上居然有了快要窒息的感觉。
“你的提议倒是不错。”他嫌我吸烟味道太大太臭,却能耐下心来给我打好沐浴露。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偶尔生出一丝错觉,让我觉得我可能被他爱着。不是爱一个人那样的爱——李维一怎么会爱人,就是爱一个小猫小狗的爱。我成了童年时那只被抱在怀里的流浪猫,我们两个一起等雨停。
那时候我每天都希望是世界末日,如果末日到了,我还能和李维一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在一处。
我们从浴室里一路做到床上,两个人都湿淋淋的,外面也湿淋淋的。天气预报说最近几日连续暴雨,我虽然不信但眼下大雨之外下着小雨,不知道这样的雨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突然感到厌倦。
我像一条溺水的鱼,整个人躺倒在床上,目光扫向李维一,气还没喘匀的他穿好了裤子,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平板电脑,开始看他的复习笔记。我觉得他很可怜,我也很可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像是磁极的两极,分明互相排斥却偏要勉强。我就那么看着他,像深海的鱼望着天空上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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