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白日里喧嚣鼎沸的合浦县衙笼罩在一片Si寂之中。议事厅内，扩军备战的激昂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将领们铿锵有力的领命之声彷佛仍在梁柱间回荡。然此刻，後院的书房之内，却只剩下林睿与虞翻二人。
一灯如豆，在凛冽的冷风穿窗而入时，挣扎着摇曳，将两人颀长的身影投映在身後那面巨大的、绘满了新城规划草图的水泥墙壁上，如同两尊正在与无形鬼魅对弈的孤寂棋手。空气中，弥漫着一GU淡淡的墨香与新纸特有的清苦气息，那是虞翻方才整理蒙学草稿时留下的痕迹，与窗外那萧瑟的秋意交织，更添了几分「万木霜天红烂漫」般的苍凉与决绝。
林睿送走了最後一位将领，独自一人，立於窗前。他望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了大半的残月，感受着那自北方吹来的、裹挟着寒意的夜风，吹拂着他略显疲惫却又异常亢奋的脸颊。方才那场足以决定合浦未来命运的军议，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扩军、备战、应对江东的压力、防备士壹的毒牙……千头万绪，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知道，仅仅拥有坚船利Pa0，是远远不够的。一支军队，乃至一个地方的真正强大，其根基，永远在於人心，在於民智。若百姓愚昧，则政令难行；若士卒不识字，不明理，则再JiNg妙的战术，亦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位正准备告退的、新任的「合浦大学副山长」身上。虞翻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身形瘦削，然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闪烁着与其落魄外表截然不同的、属於顶级学者的清傲与智慧。
「仲翔先生，请留步。」林睿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睿还有一事，想单独请教。」
虞翻闻言止步，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中带着询问。他虽对这位年轻主公的经世之才已是心服口服，但其脑中那些层出不穷的、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依旧让他时常感到如同坠入五里迷雾，难以捉m0。
林睿走到那张铺满了图纸与竹简的巨大木案前，示意虞翻坐下。他亲手为这位X格刚直的大儒，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粗茶，茶气氤氲而上，模糊了烛光，也稍稍缓和了书房内那肃杀的气氛。
「仲翔先生，」林睿开门见山，语气诚恳，「方才军议之上，先生亦有所闻。如今合浦内忧外患，形势危急，扩军备战，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然，强军之道，非只在兵甲之利，更在士卒之心智。我意yu在合浦推行教化，开启民智，然则……」他苦笑一声，指了指桌案上那几卷笨重的竹简，「如今书籍之昂贵，文字之艰深，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军中士卒，识字者亦是百中无一。长此以往，政令难以下达，军令难以贯彻，纵有千军万马，亦不过是聋子瞎子，不堪一击。」
虞翻闻言，亦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抚着颔下短须，沉声道：「主公所言极是。教化之难，首在文字。我汉字传承千年，博大JiNg深，然其形音义三者，变幻莫测，非天资聪颖且有良师指点者，穷其一生，亦难窥其堂奥。寻常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又哪有余力去钻研此等艰深之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