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的四年里,暑假几乎占了一年的四分之一,时间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不是用整个暑假去找工作,就是整个暑假都在工作,提早接受社会所给予的「震撼教育」。但小时候的暑假都是充满着欢快的气息的。父母向来管教严格,对学业成绩尤为看重,暑假便成了唯一能逃离书本的时光——除了有时会被母亲大人押回书桌上做暑期作业,或是要我们三姐弟乖乖完成额外的练习。其他的时间都是在拼命地玩,玩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又开始玩,没有手机,也没电脑,但依然快乐。

        暑假母亲总是把我们扔到外婆家去,声称不能整整两个月单独对着我们三只恐龙,倒不如回乡去和表哥表姐们玩,香港出生的小孩甚少能到农村玩,一听到有得回乡,尤其兴奋。那时表哥表姐们还是学生,最小的孩子便是我们三个,大概是对我们三个好奇,村里的其他小朋友也总Ai找我们三个玩,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小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外婆在屋後的後院里乘凉,和几个老人在聊着天,笑着指着我们説:「很久没有这麽热闹了。」大概在她年轻的时候,这房子里也曾整天有着几个小孩在「横冲直撞」。倒是後来长大了,离开家了,又慢慢静了下来。

        当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大表哥已经是大学生了,大学生和小学生、中学生的不同的,是大学生拥有着其他学生无法企及的「财富」,他不Ai跟我们玩一些幼稚的游戏,他总是在我们旁边和他的朋友聊电话或是看一些我们完全看不懂的书,又或是到田里帮着舅舅舅母,有时候不见人了,不是在睡觉,便是到外面做兼职,用三表姐的话来説:「就是一个闷蛋。」小时候总是觉得将来不会是一个无聊的人,但当连我弟弟都成为大学生以後,便发现我们的生活一个b一个无聊,最有趣大概便是在睡觉时,发那些天马行空的梦。

        大表哥虽然不跟我们玩,但他还是Ai我们的,有一回我嚷嚷着要一辆单车,要有倒後镜的那种,第二天,他做完兼职回家时,便拿着一辆有倒後镜的单车回来。我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圈。外婆的家很大,b村子里其他的房屋都要大,那天以後总要在屋里骑着单车转几个圈才满意。其他小朋友看见了,也想要一起玩,有很多时候,这辆小小的单车载着四五个小朋友,单车的前杆上坐两个,中间的坐垫坐一个,後座坐二个,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要骑出村子买冰淇淋吃,顺便让旁人看看我们有多威风——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説是骑出村子,连家门口都骑不出去。五个人十只脚,像划船的浆一般,在地上划着,在屋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转着。隔年暑假回来,不知是太久没用,还是它承受了太多的重量,後面两个做塑胶造的辅助轮子都坏掉了,大表哥把辅助轮子都拆掉,在我身後扶着单车,让我在前面摇摇摆摆地骑着单车。长大後常听人説,要学懂骑单车,总是要跌个几次,现在想起来,大概在完全没有跌倒的情况下学懂骑单车,我表哥可算是居功至伟。屋子里的地方不够我骑,便到村子唯一一条行车路上骑去。如果那时有人走过,大概会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夕yAn下,摇摇摆摆,却又努力地向前走着。

        &和妈妈顶嘴大概时每个小朋友必经的阶段,外婆後来每次説起我和妈妈吵架,被妈妈拿着衣架在後面追着的情景,总是摇摇头,叹一口气,看着我们彷佛是透着我们在看谁一般,她过了一会儿,説:「都长大了。」我那时骄傲地回答她:「对,我就是长大了。」她只笑笑没有説话。显现我那时候还没长大,转头便和妈妈吵架去,她发现我新的牙齿要长出来,但r齿还是闻风不动地长在我的嘴里,她下令要把我带到牙医里去拔牙,我便是我就是喜欢有两颗牙齿,打Si不从,她温柔地劝説了一会儿没有用,脾气便上来了,拉着我便要出门看牙医,我SiSi拉着门口哭着,就是不愿去。僵持了一会儿,二表哥来拉开我们,和姐姐、三表姐好説歹説,终於把我哄出门,带到牙医里去。拔牙的痛现在早就忘记了,只记得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了小卖店,二表哥给我们一人买了一支巧克力雪糕,四个人坐在小卖店前的梯阶上,吃着雪糕,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吃着吃着,二表哥説:「你们可别告诉大人们我买雪糕给你们吃。」我们点点头,又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上的雪糕。吃完以後我们四个手拉着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二表哥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是大表哥只在一旁看着我们玩,那麽二表哥便是我们暑假时实际的「监护人」。他Ai玩,也Ai和我们玩,也是他让我们这三个书呆子认识第一次认识到世界原来是这麽有趣的。有一天,他带着我们一众村子里的小孩到後院,用砖头和泥土搭了一个炉子出来,然後请舅母把J腌好再用锡纸包封後,便扔到炉子里去烧,然在在炉子里放上一个网,在上面放着不同的r0U去烧。那天几乎整条村子的小孩都来了,大人们都一旁聊着天,小孩便在另一旁分着r0U。那只J的香气至今还是难忘,脆的皮、nEnG的r0U,後来却再找不回那天的味道。

        香港是不许私放烟火的,要看烟花只能待到年初二晚上维港两岸的烟花表演。中国倒是没有这个禁例,到市场里一找,总能找着有三、四家小店是买烟花的。弟弟看见了,便嚷着二表哥要去买。买回到以後先放仙,拿在手上火花「滋滋」地往外喷,真的尤如仙nV手上的魔法bAng一般,把黑夜划破,此时此刻,这个村子就是天g0ng在人间的分部。仙都放完了以後,便来到了重头戏——放烟花。烟花向来是繁华而美好的,但大概不出点事故,也不符合我们的风格,那天晚上狼狈得很。买回来的烟花是有问题的,放不上上空去,但风一吹,那点点星火便吹到旁边用来烧柴的禾草去,那堆禾草是隔壁姨姨的,大家都吓住了,呆呆地站着看了一会,幸有那位姨姨清醒过来,大喊:「还愣着g甚麽,灭火啊!」大家这才醒过来,住屋爬去拿水灭火。幸好火势不大,几桶水浇下去,也就熄灭了。隔壁姨姨是个善良的人,也没有责骂我们,後来外婆把我们家的禾草都给了她,説是为我们赔罪。她推却説:「不用啦......屋後还有些备着......那有小孩不顽皮的,我家那三个小孩都顽皮Si了......」但她没推得过外婆,拿了半堆又继续和其他人聊天去。

        大概是事情太大,但又算是轻松收场,除了被妈妈説了几句,倒是没有其他惩罚,日子如常过着,隔壁姨姨还是经常来外婆家找舅母和母亲聊天,她的三个儿nV还是照旧来我们家现,或是过来拉着我们到他们家玩。

        隔壁的三个小孩是我们在村子里最亲密的玩伴,虽谈不上上房揭瓦,但在田野间和巷子里都曾留下我们一行人疾驰而过後的凌乱脚印。还记得他们家曾养了一窝兔子。在那「神憎鬼厌」的年纪,我们的猫和狗见着我们便转身就跑,但兔子们却不会,抱在手里还软乎乎的,带着动物的温热。对着如此可Ai的生物总是多了一份温柔,生怕一不留神把牠们给摔了。每天起牀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隔壁喂兔子,那年暑假完了,兔子都被我们养得肥肥白白的。第二年回去,家门还未进便先要去看兔子,却发现整窝都不见了。回头问小玩伴们,他们却説:「免子?早就吃掉了啦!你们又不回来吃......」近几年有一部电影,其中最着名的片段,是一个nV子娇滴滴且拖着作状的声音説:「怎麽要吃兔兔?兔兔那麽可Ai......」大概我这辈子也成不了娇滴滴的nV孩,同样的句子被我用惊天动地的嚎哭声叫喊出来,也没有谁能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只能转身就走,冲进家中,冲进外婆的怀里。长大後看到这段,觉得好笑後,心中有点戚戚然,人和人间,总是不同的。

        但伤心了好几天後,还是会和弟弟到隔壁去找他们玩。母亲的整个家族不算是规矩森严,但有一条规矩却是不可逾越的——不许赌博,甚麽样的赌博也是不被允许的,平日里説起甚麽赌徒赌得家破人亡,总能骄傲地説手中从没有碰过骨牌,要时説平时其他户人家家中传出「哒哒」的洗麻将声,那我们家是连麻将的样子都是不曾存在过的。平日里小辈们围着玩个扑克牌,也是要被大人们念上几天,生怕我们一不小心堕进了赌博的漩涡里去。隔壁也不常打麻将,放个柜子下面都被尘封了。有天被我们找了出来,知道是麻将但不知怎麽玩,只能把它当积木一般叠高,看谁叠的那块令「高楼」塌下便输了这场游戏。舅母来找姨姨聊天,看见我们在叠麻将时,总是説一句:「让你妈妈知道你碰麻将,小心她会打你哟。还不快收拾好回家?」耳边彷佛传来妈妈的责骂,一激灵,便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又回到家中拿出那辆自行车玩。

        进了大学以後倒是知道是如何起那四方城。在那一片「哒哒」声中,渡过了无数个无聊的晚上,只知b起当年起高楼,却又少了几分刺激趣味。

        楼高起了又塌下来,这个红尘里的事,大概如此。

        外婆儿孙满堂,她那个年代,生的小孩多,最大和最小的那个儿nV,年纪也相差上十数载,有些结婚早的,有些结婚迟的,生的小孩年纪也相差得远,这成了我们家族的一个有趣现象。母亲是外婆最小的nV儿,大nV儿和小nV儿相差上十几年。姨母结婚早,母亲还是几岁孩童时,她的nV儿已经出生,没钱便送她到外婆家住。後来,表姐也像姨母一般早早结婚,母亲还在和父亲谈恋Ai。这使我有一个大我两年的外甥和小我一年的外甥nV。

        大概令天下父母都闻之sE变的便是小孩要放暑假了。表姐也和母亲一般,早早便把儿nV都送到外婆家里去。外婆的家便充满着小孩在跳来跳去。楼梯间也总是传来「哒哒哒」的拖鞋声或是尖叫声——弟弟和外甥nV互相撕杀着,弟弟年纪小小,不知从那个大人口中学回来的,极有长辈风范,每次和外甥nV打架,总是説一句:「你懂不懂甚麽叫尊敬长辈?我可是你的舅父!舅父!」外甥nV冷笑一声:「b我还小一岁,算甚麽长辈?」然後又扭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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